罗兰安诺尔

*NYPD凶案组组长提伯尔特*退伍军人雇佣兵茂丘西奥

*形象参考10官摄

虽说纽约的犯罪率不比芝加哥和底特律，但每天上演的沆瀣一气的精彩戏码还是让纽约警局的警探忙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处理桌子上的案牍的过程堪比生活还要枯燥乏味。被21世纪绑架的人不在少数，吵吵嚷嚷只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富有乐趣。

提伯尔特与茂丘西奥的第一次见面完全是因为偶然，当时那个人就泰然自若地坐在纽约警局里，说他准备给一艘渡轮安上炸弹。谈吐有理有条仿佛不是在谈论一件惊心动魄的恐怖袭击。纽约警局犯罪组的警探们一脸不可思议地死盯着茂丘西奥，目光似乎要在对方的脸上烧出无数个洞来。

作为凶案组组长的提伯尔特放下手中的档案，抬头看了茂丘西奥一眼。

“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提伯尔特问。

“我还没有引发凶案，凶案组的警探没有必要知道。”茂丘西奥漫不经心又玩世不恭的口气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腔调。他站起身，面对着提伯尔特。

“所以呢？你想以谋划恐怖犯罪的名义被逮捕，还是单纯只是想来纽约警局宣泄情绪？”

茂丘西奥闭上了眼睛，又慢慢地睁开，浓密的眼睫毛投下不可言说的阴影。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万宝路，打火机发出“嗞”的声音，青蓝色的火苗窜起映照出他的半边脸。茂丘西奥呼出一大口烟，烟雾依次拂过他的下巴，鼻子，最后是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然后慢慢地隐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我想怎么做事是我的自由，”茂丘西奥顿了顿，叼着他的烟站起身，“我要走了。”

有趣的人，提伯尔特心想。他见过太多无理取闹的人，希望警局帮忙寻找丢失的宠物狗而大呼小叫的年轻女士，指着天花板发誓明天纽约就会毁于一场地震的流浪汉，自残者、吸毒者比比皆是，有人打趣道小说家们应该来纽约警局寻找素材，低俗笑料、犯罪情节，这里都有。

由于茂丘西奥只是反政府主义的思想犯，与世界唱反调的愤世嫉俗的人，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性的事情，警方也没有直接证据进行抓捕。于是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茂丘西奥双手一摊，将纽约警局甩在身后。

后来几天提伯尔特确实没有听到诸如渡轮爆炸，上百人丧生的新闻，倒是某个街头愤青组织又出来闹事，打着美国自由主义的旗号宣扬过激的内容。他们很快就被打压了下来，像一闪而过的流星的命运。

直到某一天提伯尔特收到一条匿名线报，说是金融界的大佬杰顿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家中，脸上还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杰顿明面上是金融界重要人物，光鲜亮丽，实则手下有一批由退伍军人组成的雇佣兵，暗地里做一些反政府的事，巧妙地避开警方的搜查。提伯尔特在杰顿的家中发现了大量做假的账单和几支未注册登记的柯尔特手枪，以及一叠泛黄的退伍军人的名单。他一页一页翻开，如同翻开一本老旧的回忆录。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茂丘西奥·艾斯卡勒斯的照片。

名单上的那张脸带着十足的戾气与嘲讽，却目光如炬，如同功成名就的将军，又像漫画家笔下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反乌托邦英雄。提伯尔特回忆了对方的相貌，怎么想也不像是个退伍军人的模样，与照片也有区别，倒不是说对方看起来年纪轻轻，他的长卷发，他的谈吐与那些在泥地里打滚，给他们一支枪便能保卫国家的军人大相径庭。

调查展开得十分顺利，跟进一条线索便能牵扯出一连串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对方是故意不想隐藏自己。他早已暴露在空气中，即使他的所说所为并不是一件事情。

一月的纽约被笼罩在白色的幕布里，毛茸茸的大衣也无法抵御寒冷刺骨的恐惧。天空灰仄仄，像致命毒气一样的夜幕笼罩在几乎没有缝隙的长方体建筑群中。提伯尔特来到自己经常去的一间酒吧，一进门就看到茂丘西奥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长卷发扎成半马尾，将手里的钥匙的甩得咔咔作响。桌子上有一瓶没有开封的伏特加，瓶身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显得极其清冷。

“见到我很意外吗？警探。”

“如果是其他的嫌疑犯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警探面前，我想我会感到意外。但是这个人是你，茂丘西奥·艾斯卡勒斯，我一点儿也不惊讶。”

“过奖了，警探。作为你叫出我这个嫌疑犯的名字的报答，我想我也应该尊重你，提伯尔特·卡普莱特。”

“你了解过我。”

“你不也一样吗？”

温度在那一瞬间下降了好几度，周围的人好像注意到了紧张的气氛，彼此窃窃私语起来。

“别把气氛搞得这么僵嘛，小警探，坐下喝一杯吧。”茂丘西奥歪过头，看着他咯咯地笑起来。“这该死的雪，给它十天半个月也融化不了。”

提伯尔特面对着茂丘西奥坐了下来，对方深邃的绿眼睛因为光线的原因看起来像蓝灰色。

“匿名线报是你发的。”

茂丘西奥拿起伏特加给提伯尔特灌满了一杯，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酒精的烧灼感一直从喉咙蔓延到胃。

“你是杰顿手下的雇佣兵，前海军陆战队。”提伯尔特的语气波澜不惊，“你原本可以等到杰顿被审判，看到他的组织分崩离析，而不用你亲自动手。”

茂丘西奥摇了摇头，他收起先前的眼神，目光顿时变得狠厉起来，“我等不到那一天，我们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就会来敲门，也许很久，也许就是明天。”

“你没有抽走自己的名单，茂丘西奥，你一开始就不想逃。”

“我从未想过要逃。”

“咔”的一声是柯尔特M1911上膛的声音，提伯尔特拿枪抵住了茂丘西奥的膝盖。他看到茂丘西奥的眼里满是戏谑和凛然，这两种极不协调的情感同时融入到提伯尔特的瞳孔里。

那目光仿佛在说，开枪吧，警探，你有这个权利。

“你不是也一直想要杀死他吗？提伯尔特，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他带曾带给你的痛苦，没有人可以代替你，我也不能。你只是一直守着你那可笑愚蠢的秩序，他妈的，该死的秩序，试图掩盖你内心的杀意。然而这份杀意根本无法消失，一分一毫也不能消失。我打破的，是杰顿统治的世界，用我的双手，也是用了你的双手。你想逃离你的身份，提伯尔特，就像我当年甩掉那些贴在我身上的标签一样。”茂丘西奥伸出他的右手，紧紧按住提伯尔特没有拿枪的左手。“用你的手。”

提伯尔特抽动了嘴角，“茂丘西奥·艾斯卡勒斯”，他用力吐出了每个字母，左手上的肌肤相触感却让他觉得世界在融化。“不要妄自菲薄，以为你能代表我，你什么都不懂，是的，你砸碎的是一个反政府分子的野心和他的世界，可你与那些杀手并没有什么两样，坚信自己才是正义的化身，正因为如此，你极度危险。”

“比起杰顿，我可能更胜一筹。但是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被卷入洪流直至吞没，死在腐朽的国度里。从站在交叉路口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与你，与杰顿是三路人，我会用我的方法走，不同于你们每一个人。”茂丘西奥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领，丝毫不顾那把还抵在他膝盖上的柯尔特，提伯尔特的额发垂下拂过茂丘西奥的额头，他们互相感受着对方眼里的利刃与跳动的火。

“实际上，每个人都有一颗想统治世界的心，只不过我是站在了维护秩序的这一方。”提伯尔特本该马上制住对方的手并开枪，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对方，注视着这个像炭火一般烧灼着他的内心的年轻人。

“不要欺骗自己，提伯尔特。”茂丘西奥又痛饮了一杯酒。

“随你怎么想”，提伯尔特慢慢地把枪收了回来，他紧了紧风衣的领口，站起身，“你可以走了。”

“不再陪我喝一杯吗？”他晃动着酒杯中晶莹的液体。“还有，你越界了哦，警探。”

“从我和嫌疑犯在酒吧喝酒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越界了。”提伯尔特转过身，抛下一句话，“下次你再惹是生非被我抓住，我会在你的心脏打满一个弹匣的子弹。”

“或者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提伯尔特，在心脏里填满子弹未免太过于浪漫了些。”茂丘西奥仍在喋喋不休，笑容满溢，“我期待看到你的暴力再次盛开的样子。”

话音未落，提伯尔特那结实有力的右手已经准确抵住了茂丘西奥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有子弹从拳头里鱼贯而出，穿透那人搏动的心脏，让他那国王一般的头颅永远低下。

“我的灵魂绑在我的血肉上，没人夺的走，除非我自己扼杀。”茂丘西奥扬起了头，“你、的、也、一、样。”

酒吧的灯光渐渐地被夜色吞没，一切又回归到黑暗的无边无际中来。无形之中提伯尔特与茂丘西奥走向了相同的一条路，安逸和理想主义从不会体现在他们身上。人生不过是一场虚妄喜剧，地底下暗流涌动，天知道他们在做的事情有没有答案，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在等待一场胜利，一场最终共同的胜利。